离连源县三里外有一座客栈,因当初修建时选了高地,来往不大便利,生意算不上好,只能勉强糊口,但这次却因祸得福躲过了洪水。
掌柜捧着一碟炒豆子,蹲在门口看院子里的黄泥发呆,寒风把他乱七八糟的胡子刮得东倒西歪。
“唉,那不是说朝廷的救援已经到了福建府吗?”掌柜娘子走到驿掌柜身边,苦着脸道:“难不成那小郎是骗人的不成?”
他们老两口无儿无女,借遍了亲友才开了这个客栈,齐心打理也攒了下了一些家用,这次灾情突至,他们原本也是关了门在家躲荒的。前几日,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俊俏小郎,敲开了他们的门说是投宿。
这荒郊野外,又是灾情的,那小郎身着不凡,怎么就要投宿呢?
老两口很是疑惑,一时间不知是让他进来还是关门赶客好,看着那高大男子眼神都不善起来,莫不成是来打家劫舍的?
幸好那小郎及时解释了。原来他是从福建府过来的工匠,奉了那赈灾的官员的命令,提前来了解情况的,因为城中各地都没有能落脚的,这才不得已敲开了他们的门。
掌柜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仔细一打听,既然赈灾队伍都到了福建府,那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他们连源县了。而且周围十里,只有他们一家客栈免于水患……
于是为了迎接远到而来的赈灾队伍,掌柜还特意将驿站门口的水坑都填了起来。不过等了数日,也没什么官员来到此地,所以他的用心也没什么人看见。
“你懂什么,当官的不都得摆摆谱啊。”掌柜丞呸了一口,把嘴巴里的豆壳吐在泥水地里,“尤其是这些从京师来的大官。”
“我懂什么?我要是不懂,你这个糟老头子能把这客栈开起来?”
江远岫从城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客栈的夫妻俩又吵起来了,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和他们打招呼,“大娘今日又炒豆了,难怪我一路回来就闻到豆子香了。”
掌柜娘子见到江远岫,对着掌柜哼了哼,满是笑脸的迎了上去,“江小郎今日去城里打探得怎么样了?倒是比昨日回来得早些。”
她一辈子没有生儿育女,又难得遇到这么俊俏高大的儿郎,自是心中欢喜不已。这江小郎又是个嘴甜心善手脚勤快的,不过相处了几日,掌柜娘子就把他当自家人对待了。
江远岫把肩上的背篓松下来,拿了根竹篾剐蹭着鞋底的泥沙,回答掌柜娘子的话,“今日还是只在外围转了转,看天似乎又要下雨了,就早早回来了。”
“今日又没有车队路过?”看着有些噘嘴吃豆,一副小孩模样的掌柜,江远岫讪讪一笑,“大叔放心,那些当官的铁定是要来修这堤的。”
只怕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工匠,和主事的人来修罢了。
但这话,江远岫也不能和掌柜夫妇说,毕竟他现在微服,多说多错。
“我也这么说呢,就这糟老头子倔得很。”大娘拿了条汗巾递给江远岫,“咱们进屋吃豆子去,让他一个人在这吹风,吹傻了都行。”
“来了我也不招呼,当官的最难伺候了。”大叔把剩下的豆子全倒进嘴里,含糊着道。
话音刚落,远远就听到马车轮子的声。江远岫站起来一看,果然看到小道尽头有马车过来,一眼都看出来头不小。
“大叔,有客来了。”
掌柜一听,把手里的空碟子往媳妇手里一塞,拍了拍半旧的袄袍,满脸是笑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