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稚挠挠头。
她是不太懂呢!谈了三个男朋友,还真没有哪个,似万音说得这么好。
她侧过头瞧了一眼魏铭,魏铭轻蹙了眉头,神色分辨不出喜怒。而万音还在说。
“德郎从小没了父母,若不是他从小聪慧,怎么可能长大成人,还考中了秀才?可惜他家贫,只能一边赚钱一边读书,他来我们班子做活,誊抄谱子,从来不叫一声苦累,反倒是看到旁人累了,没有不肯相帮的”
万音比她这位德郎年纪大两岁,德郎出现的时候,万音已经是扬州城小有名气的琵琶女了。她父母是谁早就不记得,被人养起来如同其他的扬州瘦女一样,等着长大了,或给富商做妾,或者沦落青楼,再或者凭着手艺还能混口饭吃。
万音有一双巧手,学了半年琵琶,便弹的像模像样。教琴的师父偷偷指点她,好好练琴,好好攒钱,不定哪一日攒够了钱,就能脱身出去!从此便脱离苦海了!
好多自尊自重的女孩子,都要走这一条路,但不是谁都有这双巧手。
万音一直记着这话,练琴练到手蜕皮出血,仍旧不肯停,终于到了及笄的年纪,已经小有名气,又过了两三年,腰包越来越鼓,很快就能脱身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德郎出现了。
黄德是外乡人,但说了一口扬州话。黄德告诉万音,他是为了能在扬州赚的钱,苦苦练的。万音因此觉得他更加不容易,跟着声乐班子做事的时候,便多有照顾。
一来二去,两人便好了起来。
黄德确实是一位有才华的读书人,他给万音的曲子写词,同万音一道去城外山丘练琴,怕万音伤了手,挨家挨户地去询问城里的脂粉铺子和药铺,掏光了身上的钱,给万音买了一小罐手霜。
万音记得那时,已经是腊月里,扬州城风霜扑面,她的手干裂疼痛,每弹一下弦,就好像用刀尖割手一样。
“德郎烧了热水细细地给我敷手,他身上没什么钱,只能跟隔壁药铺的伙计讨了药来,撒到热水里。我怕疼,德郎一边哄着我,一边用热毛巾为我敷手。可我的手裂的太厉害了,根本没什么用,偏偏进了年关,酒场众多,我每日都要出去弹琴。有一天晚间回来的时候,两手全都渗出了血,德郎见了,将刚烧好的热水直接泼在了地上,说这些都没用,要给我买最好的手霜!”
万音说到此处,眼眶里水光溢出,接着豆大的泪珠扑漱漱落了下来。
崔稚赶忙递上了帕子,万音摇摇头,抽出自己的帕子擦去眼泪,“德郎那天一晚上都没回来。那晚扬州城里下了雪,我四处寻他不见,担心地一夜都没睡着,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我实在挨不住,竟然睡了过去。就这个时候,德郎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小儿拳头大小。我问德郎这是什么,德郎不肯说,用手指沾了,细细涂在我的手上”
万音终于没忍住,捂着帕子哭了起来,“那时我就知道,德郎是我这辈子的良人!”
两人这样过了大半年,到了第二年夏日,黄德准备去金陵城试一试乡试,可他这大半年赚的钱也不过寥寥,为了给万音买那昂贵的手霜,还废去了相当大一笔钱。
黄德走投无路,四处借钱,却四处被人拒绝,他始终不同万音张口。万音看着自己就快要攒够的赎身钱,做了个所有人都不认可的决定。
她几乎将所有的钱都给了黄德,让黄德去金陵考举,若是举业成了,便再去京城考进士。
黄德起初不要,后来乡试日子越发近了,万音将钱塞进了他的行囊里赶他离开了去。
绿荫遮天的路上,黄德一步三回头,“音儿,待我回来,必娶你为妻!”
只是黄德去了,再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