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侧的被衾已冷去多时,可房内暖炉中添了新炭,所以并不觉寒冷。
在每日天未亮时,先起床的杜聿总会克制动静,小心翼翼,不让一丝冷风灌到被窝里。他自然没想过,自小锦衣玉食的她根本不习惯在舒县的枕衾,来到此处之后总是浅眠,所以无论他如何抑制动作,她必然会醒。
也因此,她一直都知道杜聿起床之后总会凝视着没睁开眼的她许久。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看什么,也从未尝试过睁开眼去瞧他,就只是装傻充愣,当作自己睡得很熟。
杜聿似乎在等,在等她老实告诉他,来到明州之后她都在忙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懊恼地将眉头皱出一条线,逃避似的将自己的头埋到被子里,两只小脚挣扎似的在床上抓,皱出好几道波浪。
“小姐起床了么?”望舒的声音响在外头,“宋??管事说了,有事相商。”
听到宋瑾明有事找她,小脑袋瓜从棉被里冒出来,呼出一口郁气。
当崔凝踏入厅内时,宋瑾明原本捧着茶碗喝茶的手顿了一下。
她盘起的发髻样式简单,脸上也只略施脂粉,虽说依旧是端庄整齐,可到底与往日那光鲜亮丽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看上去有几分意兴阑珊的崔凝,有种在她身上罕见的慵懒风情。
他很快敛起诧异,垂下眼稳稳将茶水喝完。
“你说有事找我,是不是查到了那些粮草的去向?”
“不是,”宋瑾明无奈叹了口气,“处理那些军饷的手法太厉害,又已经过了一年,我怎么也查不出个蛛丝马迹。但从另一个方向,我找到了些蹊跷。”
“蹊跷?”
宋瑾明往崔凝的方向微微前倾,低声说道:“前些日子你告诉我舒县韩府的事,我有些在意,就着手去查了一下,发现韩府之事不简单,而且与太极行会或许有极大的关系。”
“说仔细点。”崔凝的眼神变得严肃。
“当年韩府被流民破门,全府上下无人生还,除了韩府内值钱的东西与银两全被乱民所抢以外,那些产业店铺都因无人能承而让官府充公。”
“可奇怪的是,韩府充公的店铺产业,在官府案上的只有区区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崔凝不解。
“这就是盲点。”宋瑾明点头,“在外产业有二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所以一直以来没人再细查。”
“但我又另外查到,当年舒县修堤六十万两,单单韩府就资助了四十万两,其余的二十万,还是朝廷与其他乡绅所出。”
崔凝闻言顿了一下,“光韩府就出了四十万两?”
“对,这就是蹊跷,能出得起四十万两的商户,产业如何只有区区二十万两?”宋谨明的手在案上轻叩了一下,杨木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