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是个好人,她性格软弱,心里自卑,平日逆来顺受惯了,如今稍微安稳些的生活,对她来说已是非常满足的了。

    姥姥生病了,这病就像长髯大夫说的那样,得慢慢治、好好养。本来兰香是可以出一份力的,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这个世界的兰香虽然只有五岁,是一个被父亲和家族遗弃的孩子,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具身体里住进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个灵魂融合了这具身体,便要适应她生活的现实环境,相应的,这个灵魂也要为这具身体负责。

    拂晓,乡村里的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金兰香和家人都早早地起了床。昨天只把家里简略地收拾了一下,今天他们才要好好地修整。

    徐月娘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徐进忠说:“你去给家里购置一些家具,买些米面和调料,买一头猪,再买几只鸡。”

    徐进忠忙推回去说:“家里需要什么你告诉我一声就成,我有钱,不用你的钱。”

    徐月娘沉下脸说:“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咱们现在是一家人,过的是一个日子,还分什么彼此?分家本就没分到多少钱,但那也是咱们仅有的家底,非大事不能用。至于日常生活花销,我手里的钱还能支应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再找些来钱的营生。过日子就要有计划,要细水长流,要做长远的打算……”

    徐进忠惊愕地说:“姐姐,你现在变化可真大,跟娘越来越像了,做事爱唠叨、会精打细算了。”

    “你呀……你这调皮样,可从小到大一直没变!”徐月娘举手做打得样子,吓得徐进忠缩了一下,轻轻落下的时候,却是把银子塞在了他的手上。

    徐云娘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联想到自己的境地,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村子旁边有一条小河,小河边有几棵高大的皂荚树,村里人洗衣都喜欢去河边洗。金兰香今天也跟着娘来到了小河边洗衣服。

    河边洗衣的妇人很多,她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谈笑。看到徐月娘带着孩子来河边洗衣服,她们都住了嘴,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甩了过来。

    金兰香很心疼娘,往娘脸上看去,只见娘脸色变得难堪、煞白。娘端着一盆衣服,默默地沿着河边走着,那单薄的身影在微风中显得更加萧瑟、凄凉。那些妇人没有一个不露出鄙夷之色,没有一个不向娘甩眼刀子的。

    “哎,你们闻到什么味儿没有啊?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腥臊的味道?”一个微胖的妇人用手在鼻子前扇着说,引起了其他妇人的一阵哄笑。

    “哟,杏花婶,莫不是我眼花了?怎么县城金家的如夫人也跟我们一样,来河边洗衣服了?”那个微胖的妇人装作刚看见徐月娘的样子,嗤笑着说。她的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

    皮肤黝黑的杏花婶只笑笑没有作声。

    那个微胖的妇人继续讥笑道:“如夫人身边那些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奴婢呢?怎么都不见了?让人家这身娇肉贵的如夫人亲自来河边洗衣服……”

    金兰香紧紧地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

    “兰香,快走吧。”徐月娘看到孩子的异样,忙出声唤道。

    金兰香本来想捡起一颗石子打那个胖妇人,但被娘这么一喊,她的理智回来了。现在她和娘处于势单力孤的地步,实在不宜跟这些碎嘴的妇人纠缠。

    “……村里住着这样坏名声的女人,咱村里的姑娘都要跟着倒霉了……”

    金兰香跟着徐月娘一直走到听不见那胖妇人说话声的地方才停下来。

    徐月娘把木盆里的衣服拿出来,在河水里浸湿了,然后放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用棒槌反复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