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城郊,柳絮沉沉浮浮。
杂草疯狂地蹿出来,破落的屋顶上叠着泥做的瓦。
街边零星开着几家商铺,切糕上蒸腾的热气幻化作形状可怖的白雾,俯视着鱼龙混杂的街巷,慈悲而憎恶。
街口有两个姑娘慢吞吞地走过来,无形中有许多道视线都盯了过去。
稍矮的女子着一身粉色襦裙,是京城中高门大户府里时兴的丫鬟服饰。她亏心地往四处张望两下,手中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
确定了四周不可能有熟人,小环将隐忍地将憋了许多日的怨气全啐了出来:“你个傻子!烂货!赔钱种!”
“少爷那样好,哪里能跟你一块儿被全城人羞辱?你早该去死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喉中尖锐的恶意,毒液般流淌。
姜锡娇确确实实是个傻子。
姣好的容颜被痴傻之色尽数盖去,大而呆滞的杏眼迷茫地注视着面前这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温热的小手依旧乖顺地牵着唾沫横飞的小环。
无动于衷的模样更刺痛了她,小环想到近日因伺候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傻子而受的辛苦,便狠狠地甩手。
瘦长的手指在姜锡娇身上用力掐了一把,似是不够解气,又不停寻觅着位置,密集地往肉里掐下去。
“你不过是尚书府施舍口饭吃的一条狗!凭什么嫁给少爷?凭什么叫我伺候?”
傻子不会说话,被折磨了也不会喊疼。
小环使出了毕生气力,只觉得手发酸发麻,却仍不解气。
她看着那张脸,玉面朱唇,精致纯净到叫人不敢染指,是她恨不得撕烂的脸!
妒忌化作疯狂,小环咬牙拧了一把姜锡娇的软腮,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紫青色的淤痕。
面上浮现出几分愉悦,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掐了进去。
“傻子就是傻子,”小环瞧着血珠子渗进指缝,病态的快意止不住迸发出来,“你永远别想回李家,就横死在街边被狗吃了才好!”
还欲再动手,却见姜锡娇眼珠在半阖着的眼皮中微动。
呆愣痴傻的脸上竟是渐渐多了几分鲜活的颜色,只依旧低垂眼眸。
滚烫的泪珠顺着脸上的伤口落进了手里,小环如受炮烙,将手飞快地收了回去。
殷红而干燥的唇瓣微动,从未说过话的喉咙中艰难地挤出温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