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其实早已查明,当年这丘行恭跟随平阳公主作战时,年轻气盛,冲动鲁莽,曾险些因此栽在阴世师的手里,全靠平阳公主领兵拼死营救,才帮他捡回了一条命。
有道是“知恩当图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可丘行恭这恩没报不说,还欺压到了恩人的同门头上,按照这个时代的社会道德标准,这已完全属于不当人子的行为,事情一旦传扬开来,无论是谁,都再也无法抬头做人。
于是,谭国公丘和得知次子的不良行径之后,立即以书信的方式将丘行恭狠狠地痛斥了一通,随后他的兄长丘师利又“好心”地托人传话给他:“明昭公主的同门师兄姊正是南眷钟的族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丘行恭自感羞愧难当,他现为秦王李世民麾下的一员心腹将领,岂会不知明昭公主的真实身份,果断从任职所在地洛阳一路狂奔来到李曜面前谢罪。
李曜睨视着丘行恭:“你有功于朝廷,又是秦王的人,教我怎么发落你?”
“我……”
丘行恭不知该如何作答,脑袋不由得伏低了几分。
李曜淡淡地问道:“此事秦王知晓吗?”
“是……是的。”
丘行恭回答的声音很低,额头埋得更低,几乎埋进了雪里。
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李曜暗暗轻笑了一声,初时看到丘行恭这般急切赶来的样子,她就猜到了几分,遂沉下脸来,肃声说道:“秦王现在的状况,可容不得底下的人给他添乱,你曾解过秦王性命之危不假,但除此以外,你的其他功勋对于朝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否则你又何至于今时今日仍只是一个郎将,你受点惩罚,甚至被贬官夺爵都是小事,连累了秦王才是大事,该如何填补过失,想必无需我来教你吧?”
丘行恭不敢抬眼去看李曜的表情,在山门前的地面上重重一磕:“贵主教训的是,行恭从今往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会再倚势欺人!”
李曜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不似作伪,便对钟氏兄妹说道:“接下来,你们和他找个地方慢慢谈,我不能出去,只好先失陪了。”说罢行了一礼,转身朝观内走去。
李曜在金丹殿只等了小半个时辰,钟馗和钟静云就欢欢喜喜地回来向她表达感谢。
原来丘行恭在来到宗圣观之前,便将北眷钟非法占取的田宅财产统统还给了南眷钟。
而李曜之所以一直没有问起相关事宜,是因为她知道丘行恭跑来认错,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钟馗也就放弃了参加科举的打算,定下心来修行悟道。
三个月后,李曜收到了沙州刺史张护寄来的书信,说是“明华观”竣工久矣,而敦煌张氏、李氏、令狐氏、索氏四个中原大族早已全部改奉道教,如今万事俱备,只待高道前来纳徒授课,弘扬神州道学。
诏令难违,李曜无法亲赴西疆传教,只得另寻他人代劳,好在宗圣观监院歧平定曾当面对她做过保证,如果沙州那边的道观一俟建成,他必会安排合适人选过去传教。
只不过,沙州距离遥远,路途艰险,有此意向的年长者很难承受长途跋涉之苦,而宗圣观圣眷正隆,有一定修为的青壮年者大多都不愿离开,结果只有钟馗和一个名叫吕道济的法师站了出来。
钟馗的主动请缨,令李曜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巨国珍曾对李曜谈及钟馗入道的原因,便是他罕见而诡异的命相,说他天生神煞之相,虽是个阳刚男儿,却有着至阴的命格,若不出家寻求神明庇佑,人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当然,李曜肯定不信这些玄而又玄的说辞,可根据实际来讲,她也不得不承认,钟馗样貌不佳,脾性烈,说话又直,想要入仕博取功名,倒还真不如好好做一名道士,凭着他那超凡的本领与才华,成为一位青史留名的高道,其实亦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