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在他的眉眼停留,此刻的他像是夕阳一样温暖而没有杀伤力。杜明明忍不住靠在他肩上,心跳一声大过一声,甚至她的心跳借给了那个沉重的铜天使,让他忽然有了灵魂,对杜明明俏皮地眨着眼睛。
杜明明想是他疯了,或者是她疯了,或者整个世界都疯了。也许对于他而言,这是绅士的拥抱,符合他体面而高贵的风格。对于杜明明而言,这样的反应太不理智,她是一个注定孤独的自私人,她是一个过去的幽灵,她现在这么反常,只是因为她太久没被拥抱过了。
吉他歌手和柳叶怀也惊叹地看着杜明明,幸好杜明明的手机响起来,她连忙接起来,他放开她,黄之北打来的电话,询问杜明明追悼会的准备情况,杜明明跟他说她们要用顾人奇的方案。他惊讶地回:你那么有信心,竟然输了?
杜明明回:是的,让你失望了。然后大声说,“你爷爷如果觉得不满意,到时候找顾先生就好了,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无辜助手。”
柳叶怀在旁边笑,顾人奇也在旁边露出笑意,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他拥抱的只是一个抱枕,真是让杜明明气愤。
回去的路上。柳叶怀拉着杜明明絮絮叨叨地说吉他歌书人,妈妈开了家公司,原本父慈子孝,其乐融融,温馨美好可以裱出来当作年画,然而公司突然出现资金链危机,而这个时候妈妈也被检查出绝症,一个花钱如无底洞的病。他谈了多年的未婚妻不想承担这种义务,留下戒指飘然远去,大部分平日那些和和气气的朋友,儿女送到国外深造的朋友忽然各个经济拮据,据他们说身边的钱一天只能吃两餐,自身难保无法支援。整个世界都露出敌人的真面目。
他呢,除了一些花哨的技能之外别无长处,找了一个月找不到好一点的工作,又愧对家人,只好先用这种办法贴补家用,衣服是妈妈每天去化疗前帮忙熨烫的,他不能不让母亲做,因为母亲用熨烫衣服来化解自己心中对孩子的愧疚,她亦觉得拖累了自己的孩子,抱着身体的剧痛每天熨烫自己的心痛,两个人面带微笑,然后各自背着流眼泪,到这个时候,忽然觉得只有家人是可靠的,毕竟血管里流着是同一个血。当然对于这样的结论,杜明明不见得认同。
柳叶怀说,虽然是这种惨绝人寰的故事,但他说得很平和,如果不是顾人奇的引导,他还不肯说。他说,出现这样的状况说到底是自己识人不明,连未婚妻都走掉那只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只能说是自己的失败,所以这种失败让他更懂得人生,站在最谷底,能让自己更看清自己的弱点和渺小。
杜明明听了心情难受又钦佩,她喜欢这种怀抱着巨大伤口,但由于自尊心作祟,不愿意向这个世界示弱的人,不管这自尊心是点缀或者累赘。
柳叶怀又悄悄说:“我看到你刚才都脸红了,你是不是看上我男神了,为什么我们品味那么像。”
“别搞笑了,是你眼花了。”杜明明恶狠狠地回。
三个人坐在车上,杜明明越想越不开心,忍耐不住吐槽:“我们的品味哪里相象了,黄亚南那么娘的人我可看不上,你们平时是不是姐妹相称,抢着用同一款卸妆油啊。”
柳叶怀虽然已经离婚,但前夫被人说娘还被构陷化妆的罪名简直不能忍,她说:“你倒是不娘,你最n,不过你再这样下去,还能找到男朋友吗!”
杜明明充满勇气地回:“你放心,我确实很n,并且准备进化出胡子,自己当自己的男朋友了。”说完后,才发现这响当当的话一点都没有气势,听起来感觉自己是一个悲伤的逗比。
毫无姐妹情的柳叶怀哈哈大笑不停,杜明明绝对不同意她带着对自己的耻笑进自己的家门,于是连夜把她赶走。
一起吃晚饭后,天山雪莲挑了新的百合花带了回来,那百合变成了杜明明公寓新的灵魂。因为他的存在,杜明明的居住环境得到了空前的提升,已经远远超过一般墓地的水平,他们关系也变柔和一些了,杜明明洗澡出来,看他正在书桌前伏案。
杜明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还在忙工作?不要这么敬业,黄雷达虽然名为雷达,但其实捕捉不到你现在勤奋工作的信号啦。”
他说:“写日记。”
天啊,写日记?杜明明还以为现在日记本只有考古学家从岩石之中才挖得到,然后尘满面鬓如霜地在央视展示:很多年前,原来人类用这种低端的本子记录生活。杜明明耻笑道:“多么老套的习惯,所以你是一个文人还是一个古人?”
他抬头:“你觉得呢?”
“也许你是个文人,一个落魄的无名文人……这样最近发生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那你得好好写了,毕竟写日记和写情书是文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之一。”
杜明明打量了一下他,连忙抓住难得的机会,加重嘲笑的砝码:“即使你现在不红,但万一千百年后被人从乱葬岗里面重新挖掘出来呢?万一人们对于你这百年前穷酸的尸骨突然焕发了空前的新兴趣,把你炒作成拍卖市场的秘密武器呢?机遇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确实该为幸运到来的那一天提前做一些准备。”
顾人奇抬头看杜明明,似乎对杜明明突飞猛进的讽刺技能感到赞赏,毕竟能和他对抗一阵了:“你猜对了,我不止是写日记,还打算写情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