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黎也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姿态堪称乖巧,加根红领巾拉出去就能当优秀学生代表、别人家礼貌懂事好孩子的典范,一点没有平常懒散不正经的模样。

    宋与认识他七八年也极少见他这样,有限几次,都是在他妈妈面前。

    “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宋与把倒好水的水杯放在母亲面前。

    “我没什么事情,又认识路,折腾你弄什么。”宋与母亲说话带一点口音,接过水杯以后她犹豫地看向黎也,“你和小黎……”

    宋与缓下动作。

    认识黎也的无数人里,大概也只有宋与妈妈一个人这么称呼黎也。即便听过好多次,宋与还是习惯不起来。

    “阿姨,您放心吧,我们已经和好了。”黎也望了宋与一眼,说道。

    “和好咯?”宋与妈妈闻言皱着的额头一松,露出由衷的笑,“那就好,我就说,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哪里会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

    “嗯,他们都是胡说,”黎也笑,“阿姨别听他们的。”

    “……”

    黎也和母亲聊得很好,宋与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安静听着。对眼前的场景宋与并不陌生,他见惯了黎也和母亲相处的模式,黎也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擅长,哪怕是看起来完全不该会的和长辈的交流,他也显得比他们都得心应手。

    虽然那个模样……让他很陌生就是了。

    宋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的时候,他还在练习生营地,和来代课的来头很大名气很高的“新老师”特别不对付,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的。

    那天他刚结束一堂舞蹈基础课,从练功房出来换衣服才突然发现手机里好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信息,消息是一位远房亲戚发的,说自己顺路载他母亲来营地看他,把人放下有事就先离开了,让他记得去传达室领人。

    宋与连忙跑去传达室,却没见到人,打了几通电话也一直说关机。宋与急坏了。母亲从小生活在小县城里,到四十几岁也没出过省,突然来到p城这样的大城市,能找到练习生营地的门都属不易,万一出点什么事……宋与不敢想,在营地门口问了好几个人,最后终于有人说见过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就往营地里面去了。

    宋与疯了似的在营地里面跑着找,到处问人。他从来冷淡不善言谈,背后大家都说他孤傲清高,没人见过他那个失了准的模样,好些人等着看热闹,甚至拍了照传了群。

    于是宋与的手机开始在手里震动,每次都是他最烦的那个备注。宋与顾不上理,直到最后在营地外围转过一圈一无所获,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伏低,再次震动的手机几乎挑断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着黎也爆粗:“我说了检讨明天就交、你催来催去是不是有病?!”

    对面似乎愣了,过去几秒,那人不但没生气,还在电话里扑哧一声笑出来:“嗯,我不但有病,还有人质呢。阿姨在我这儿,你来我办公室交赎金吧。”

    宋与僵在四十度的大太阳底下,顾不得道歉,攥着手机就疯一样地冲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没挂断电话,更不知道黎也透过手机,将风里他起伏的呼吸声听得清晰。后来黎也故意惹恼他的时候还玩笑说过,“那时候我就想,练习生营地里好苗子不少,但喘气都这么好听的好苗子,不拎进团里未免太可惜了。”

    而彼时宋与跑进办公室里,看到的就是像面前这样的场景。

    那个朴素的、胆怯的、跟陌生人交流时总是讷讷内向的母亲,对着黎也,像是对自己的血缘后辈一样笑得腼腆开心。而黎也与她说话,眼底没有分毫宋与在别人那里见过的厌恶、嫌弃或者轻蔑,他就那样平常又淡定,一边和她讲宋与在营地的成就和趣事,一边用含笑的眼打趣地望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