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月答应一声,过去卧房点了灯,铺床叠被,又燃上熏香。从窗户看见杜应海走了,立马丢了炉盖,坐在屋里嗑起瓜子来。孙灵陌过去跟她搭了几句话,她也只是爱答不理。嘴里的瓜子却是一直没有停过,磕磕嗒嗒的,不一会儿就嗑出了满满一碗瓜子皮。

    这宫里的人大抵都是瞧不太起宫外的布衣,孙灵陌不与她计较,只是看她吃得香甜,自己也忍不住朝盘里的瓜子伸出了手,放在嘴里咔哒一声。绣月有些嫌弃地瞪她一眼,把瓜子朝自己怀里拢了拢。

    孙灵陌清咳一声,挺直腰板拿出自己贵客的架势来:“你这小丫头太不识礼,明日杜公公过来,我定要告你一状。”

    绣月脸色一黑,不甘心地把瓜子让了过去。

    不多时小太监杜衡从外头回来,见睡房灯亮着,便过来向她见礼。

    孙灵陌看他一张脸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身上太监宫服也扯破了好几块,问道:“这是被谁打了,怎么如此狼狈?”拿了药膏出来,让他坐下抹药。

    绣月白了杜衡一眼,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说道:“让你别再赌钱,就是不听劝。赔光了银子不说,还被人打成这副样子,真是丢人!”

    杜衡道:“别管我了,方才我回来,看见外头那一片药田里的月见草都快被舒贵妃的宝贝桂圆给吃光了,回头孟太医看见你要怎么解释?”

    绣月果然被吓住,扔了瓜子提了灯朝外头跑了出去。

    杜衡摇摇头,对孙灵陌道:“这人脾气臭,人又懒怠,方才恐冲撞了孙大夫,奴才代她给孙大夫道歉。”

    孙灵陌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听见他说舒贵妃,不免又牵挂起皇上后宫那点子事。把他叫到近前,低声道:“杜衡,你可知道后宫里的意妃?”

    杜衡与其他人一样满脸疑惑看着她:“意妃?宫里从不曾有什么意妃,孙大夫可是记错了?”

    孙灵陌彻底死心,感觉不是史书出了错,就是她脑子有了毛病。把意妃丢到一边,又问他:“那容妃呢?”

    杜衡这下来了兴致,忙兴冲冲跟她普及:“满宫上下谁不知道容妃,那可是咱圣上心尖尖上的一块肉,”声音压低了些,又道:“是所有娘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无奈有圣上护着,没人敢动容妃一手指头。”

    孙灵陌啧啧几声:“能被万岁爷宠着,不知是怎么样一个人物。”

    “自然是这普天之下五湖四海里的头一号美人。孙大夫见了就知道了,那容妃娘娘一张脸生得是千娇百媚,哪个男人见了都得软半边身子。常看话本子里头写倾国倾城,你见了她,才知晓什么是倾国倾城。长得漂亮也便算了,奴才还听说,这容妃娘娘舞艺极佳,真正的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只可惜自她入宫以后,除了万岁爷,谁也没这个福气再看她起舞了。如此佳人,也怨不得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孙灵陌听得兴致勃勃,疑惑道:“皇上既这么喜欢她,为何不封她做皇后?还让个贵妃压她一头?”

    杜衡扭脸看了看窗外,小心翼翼道:“孙大夫有所不知,容妃的身家来历有些不清白,实在坐不了皇后的位置。因着她,皇上一直不肯立后,只由舒贵妃代掌凤印。太后为了这事沤过好一阵子气,还撺掇大臣具表上奏,逼皇上尽快立后。可皇上为了容妃,硬生生驳了满朝文武和太后的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立下除容妃外的任何一个人去做皇后。”

    孙灵陌更是啧啧个不停:“痴情种,真是个痴情种。只是容妃身世是怎么个不清白法?”

    杜衡正要说,绣月却从外头走了过来,瞪了杜衡一眼:“嘴上没个把门的,被人知道了看不割了你舌头。”

    杜衡悻悻然闭了嘴,对着孙灵陌抱歉一笑:“夜深了,孙大夫好生安歇吧,奴才们这就下去了。”

    孙灵陌没再多问,待他们离开,吹了灯随便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养足了精神又去医官局配药,回来时看见杜衡脸上的伤比昨日更甚,问他,他只是支支吾吾不肯细说。绣月在一旁又气又恨地瞧着他,怨他不知悔改,只知赌钱。杜衡低着头小媳妇似的坐在一边,一个字也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