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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段七、唐喜、金子领军二万出城,驻扎于清河,次日又分出一万人马由段七、唐喜带往城西十里外安营。闲来无事,唐海天天带着几个随从着便服到民间查访,见不少义军将士趾高气昂、叫嚣喧闹,而百姓困顿依旧,贫窭如常。每每见到此情此景,唐海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对空叹息几声,只此以后常常闷闷不乐。
这日又带着金子与两个卫兵便服出门,四人步行到一村庄,见许多军士在村里穿梭,村民们都脸露异色。唐海纳闷,找了一个老妪询问:“大娘,义军来了北京,可有骚扰你们?”旁边一老叟见唐海四人虽是便服,却神色威严,说话又非京城口音,因而未等老妪说话,便将她进了屋,关上门不再出来。唐海又问了几个百姓,不是不搭理,就是摆摆手不敢多说。
四人又走了几个村子,情形别无二致,眼看该到吃饭的时候了,却找不到酒肆饭馆,只得回营。刚走几步,就闻到一阵哭喊之声,循声望去,一个大汉带着五个军士正拖着一老者,边拖边骂,不时还拳打脚踢,那老者只是一个劲地求饶,哭声凄凄,撕裂人心。
“住手,你们为何抓这老者?”待那几个人走近了,只闻听老者说什么我家实在没有钱了,部交给你们了之类的话,唐海猜想是李过手下义军追赃,因而拦住询问。
五人见唐海四人穿便服,不识得真实身份,以为是外乡来的人,为首军士道:“我们在追赃助饷,你是何人?”
唐海也不回答,只是说:“我看此老者满脸皱纹,皮肤坳黑,手脚粗壮,不像大户地主,也不似士绅恶霸,你们为何抓他。”
那大汉说道:“你懂什么?这老东西看上去厚道,实乃大户,家有良田五十亩,庄园一处,牛马十多头,他不是大户,谁是大户?”
老者哭道:“我这田土还不是你卖与我的?”
那大汉道:“是你强取豪夺我的家产,如今义军来了,替我做主,你还想抵赖?”大汉说话时,一脚将老者踢倒。
唐海一听觉得奇怪,心想此事必有缘由,遂朝金子使了个眼色,金子出示令牌道:“放了他,我们带回去好好审问。”
那为首的军士见了令牌,立即弯腰拜道:“原来是果毅将军,属下遵命。”随即对那穿便衣的大汉道:“放了他,你带我们去其他户吧。”
那大汉知道眼前四人是大顺国将军,也不敢违抗,只得放开老汉,带着那五个军士返回去了。
金子扶起老者,老着看着唐海紧张万分,说道:“将军,老汉无罪呀。”说着又哭了起来。
唐海道:“老丈,你放心,义军追赃助饷,乃是针对作恶的大户地主、豪强乡绅,你家虽有五十亩田土,平日里若无恶行,应不属于被追者之列,他们为何也抓你?”
老者道:“将军有所不知,老汉姓田名昌,本是穷困人家,仅有三亩薄田艰难度日,去年倒霉,老汉在犁地时竟然在地里犁出三个银碗,每个重二十两。”
田昌说到这里,连续咳嗽几声,卫兵魏明月道:“你这老丈好奇怪,捡了这么个大便宜还说倒霉?”
老汉又道:“你不知道,我们家当时也是大喜,藏在家里当宝贝,家人乐了几个月。方才带领义军抓我的大汉号称‘京城砍刀’,姓莫名淮,本是我们清河的大户人家,有田土二百多亩,平日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唐海大惊,暗想:“他就是京城砍刀莫淮?”
金子也早听说过阿拉太、斯仁、世安三人在北京与莫淮、莫沙兄弟俩龙争虎斗的事,暗自思忖:“此人怎会跟义军在一起?”
老汉道:“去年莫淮与他结拜兄弟莫沙带着七八十无籍恶棍与通县豪强钱九争斗,莫沙被打死,莫淮也受了伤,事后,那钱九不知走了那门子的套路,打通通县衙门,捕快不抓凶手钱九,反倒将莫淮给抓了,说要判杀头之罪。消息传来,莫淮老父四处求人告饶,也打通了衙门关节,中间人说至少要八百两银子才能放莫淮出来,否则就以律查办。莫家就此一子,莫父无奈,只得变卖房产,贱卖良田,四处筹措金银,最后尚欠六十两无法凑齐。莫父救子心切,放出话来,愿将仅剩的五十亩田土以六十两银子出卖。”
说到这里,老者懊悔不已,叹道:“唉,也怪我贪他便宜,得了这一消息后,喜滋滋地用这三个银碗换了他家五十亩田土。后来莫淮从大牢出来,家因无房可住,只得寄居在破旧寺庙中艰难度日,老父遭此大变,抑郁成疾,不久病亡,莫淮从此更加放荡,四处游荡,惹是生非。可偏偏就在这时,你们义军打来了,他莫淮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胸前挂张‘顺民’的牌子,一下成了义军救济的穷人,而我家却反成了强取豪夺的大户,我的田土也被充公,家里被搜得干干净净,老汉一家真是冤枉呀!”
唐海、金子听了无不叹息,唐海劝慰道:“老丈莫急,我们义军助饷,本意是杀富济贫,消灭豪强,护救善弱,你且回去,我见到大王,一定奏请下旨,令义军追赃助饷时分清善恶,区别对待,不再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