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飞驰,几乎快到了极限,穿越西湖畔,来到了弄堂门口。 这里火光冲天,老远就已经让人退避三舍,没人敢靠近。只有少许人在打水,也只是为了隔绝火势的蔓延,扫自家门前雪罢了。 整个弄堂都被火海淹没,没有一点点缝隙空档。 各种嘈杂的议论声与救命声混作一团,烟雾缭绕,呛人无比。 徐平安蹙眉,双眼发红,十指捏得发白,甚至还在砰砰作响。 终是晚了,这样的火海几乎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弄堂内大大小小几十条人命就这般因他而亡。 甚至,死得极其痛苦。 眸子中倒映着火海,他的眼角都快要被崩开。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这里跟一众孩童嬉戏,自己还曾答应了老刘要为弄堂的孩子聘请一位教书先生… 那个偷偷将糕点藏进衣袖的黝黑少年,陈笙。 那个扭捏着小脚丫,与妖儿成为玩伴的鼻涕虫。 那个垂垂老矣,步入暮年的朴实老刘。 那些个半生悲苦,却不乏草木之心的弄堂难民? 一个又一个画面从他脑海中闪烁而过,都如一把把尖刀,插得他极疼! 徐平安从来都不是圣母仙人,可他没办法接受这些悲苦难民,天真孩童死去,尤其这是因为他徐平安而死。 李骥赶来,见此场景额头青筋暴起,铺天盖地的煞气溢出,如一尊冷面的金刚菩萨一般,威严恫人。 “公子,我去杀了田百川。”他咬牙切齿道。 徐平安没有回答,一脸苍白,提及田百川三字他便觉得内心一拧,若不是自己太过自负,早些杀了田百川,而今也不会酿成这样的苦果了。 偏偏这代价付出的是他人的性命。 脑中一个恍惚,脚步不稳,几欲要跌倒在地。 李骥伸手扶住了他,面色忧心道:“公子。” 他将嘴唇咬出了血迹,看着满天的火海悲从心起。 “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过错!” 蓦然,火海中似乎跳动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尝试冲出来,用一床打湿的被单遮住了身躯,护住了三两稚童。 宁缺呆滞的眸子突然闪烁过一道冲天的芒,像是三魂七魄都归来一般。 身躯前倾,似狼群下山一般飞掠了出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矫健感。 “救出他们!” 两人逆行,在众多行人面前冲了进去。火海炽热,可灼烧一切,也没能缓慢他两的半点步子。 刹那冲进火海,徐平安的头发丝都燃了起来,皮肤有着灼伤感,但他不觉痛苦,认为这是在赎罪。 “噼里啪啦!” 木梁被烧脆,不负重担,直接从高空坠落,离那被单下的几人只在尺寸处了。 “哇!” 有孩童大哭声发出。 “啊!”徐平安疯狂怒吼一声,只恨自己不能多长两只腿,一个飞扑上前用背硬生生抗住了一条烧焦的长木。 火星四溅,将那身名贵至极的广袖流仙衣烧穿。 “公子!” 李骥大吼,脸上纠成了一团,这比砸在他自己身上还要痛苦。 “不要管我,将他们送出去!”徐平安嘶吼。 李骥不愿,冲向了他。 徐平安待在火海中,黑发飞舞,只狠狠的扫了他一眼。 李骥便戛然而止,咬牙之后,冲向了那些个藏在床单下寸步难行的人。 “起开!” 他如一尊海神,所到之处所有火焰尽皆逆向而行
,不能灼烧到他,那是雄浑的内力所导致,恐怖无比。 就那般,他大手一弯曲,竟然环抱了数名半昏迷的孩童冲了出去。其脚下生风,显得极为游刃有余。 他回头吼道:“公子,你尚未打通天枢三脉,没有内力,不要硬来,等我回来!” 说完,他消失在了火海中,想要极速出去,又极速进来。 徐平安心中松了一大口气,站在一个尚未完全蔓延火势的角落,环顾四周。 他体质强健,不比寻常人,即便是烈火焚烧,被长木击打也显得没事。李骥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敢放他一个人在此。 “平安…大哥,…救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火海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就好似狂风骤雨上的一叶孤舟一般。 徐平安耳朵一动,亦或心中所起一种感觉,有些玄。 一眼看去,扫视两边,最终定格在一层烧焦的柜子之后,那里有一道黝黑如碳的脸正拼命的张嘴呼唤,声音却是很小。 “陈笙!” 他惊呼一声,冲了过去。 短短不到三米的距离,犹过独木桥一般危险,自身衣角彻底燃烧了起来,险些要与火海融为一体。 火焰浓烟彻底笼罩了此地,头顶屋脊摇摇欲坠。 陈笙的黝黑脸颊上猛然滑落两行白色的线条,泪水被快速蒸发。 他伸出一手搭在徐平安身上,虚弱无力的大哭道:“弄堂没了,刘爷爷没了,娘亲也没了,还有弄堂的张大婶,王虎大叔…” 声音悲苦,直穿人的灵魂。 徐平安眼眶一红,闻见少年哭泣,酸意骤起。 他一拳狠狠的砸在带火的地面上,血迹斑斑,石板也应声破碎,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出去。 “走!我带你出去!” 双手环抱起陈笙的高瘦身躯,尽可能用身躯护住他已经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身体,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往外冲。 “陈笙,不能睡!” “我知道你的仇人是谁,想不想替大丫和二娃报仇,想不想替你娘亲报仇,想不想手刃仇人!” “……” 徐平安几近癫狂大吼,被烈火灼烧得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又害怕陈笙昏迷过去,再也不醒来,只能这般刺激他。/ 这短短不过二十米的距离,真就如万丈深渊,寸步难行。 终于,得见一丝人影,已然冲到了弄堂大门口。 此时,偌大的门扉突然“砰砰”作响,直接被烧的炸开,磨盘大小的木柱化作夺命之刀悬在徐平安的脖子上。 不走,门扉掉落堵住门口,死局。 走,那就硬扛! 徐平安清秀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黑色灰尘,眼角突然扯出一道疯狂的笀。 大丈夫何患无生? 果断纵身一跃,直接冲向了门扉处。 此时,他似心中一颤,心境有着莫大的突破,那个被师傅李归尧故意封禁的天枢第一脉像是融会贯通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