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双剪水的杏子眼低低地垂在地上,径自快速接着道:“从前我都没在意过这些,刀尖舔血的时候我也没有怕过会有去无回。可是我刚刚突然想到,若我再也醒不过来,就见不到你了……”
她急急地抬起头,面前是已经绕到她面前的须纵酒。她抬起清滢滢的眸子,眼底浮着两枚湛亮的星,软软地问:“敛怀,我现在特别的不想死,我想能和你长长久久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真心的喜欢?”
须纵酒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他轻轻地拢着殷梳,手足无措地揉着她如云的鬓发,声音有些破碎:“你别胡思乱想,你不会再有事的。”
殷梳紧紧地箍着他的腰,闷声闷气地说:“都怪你让我学会了害怕,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抛下我!”
须纵酒连声应她,又长叹一声:“你别抛下我就好了……”
半晌,殷梳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酡红的脸颊上挂着几道亮晶晶的水迹。
须纵酒有些迷离了,但他还记着刚刚殷梳说的那几句扎他心的话,他伸出手指揩了下殷梳眼下的水渍,反手垫在她的鼻头,劝道:“你现在别忧心太多,不利于医治。谷药师丹青圣手,一定能治好你的。就算……我也会找到别的法子。”
闻言殷梳垂下眼,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她缓缓站直了身子,双手松开了须纵酒后原地撑了个懒腰。
她捂着嘴哈欠了一声,闭着眼睛囔囔道:“和你说了这么一会话,我又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了。今天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先睡了。”
须纵酒目送她离开。
微风轻咽,他肩上属于殷梳的温度渐渐消散,周身的残余着一两丝香气。他站在树下直直地看着门扉洞开、空无一人的药室,心中突然萦上一阵莫名的恐慌。
殷梳挺直地走出了须纵酒的视线范围,她走出庭前后整个人松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石子路上。
她一时间有些迷茫,但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便朝房间走去准备真的好好地睡一觉。
她沿着药庐中的拐过一堵黑墙,抬眼看去,竹林尽头立着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遗世独立的药师正目光寒如玄冰地看着她。
她瞬时被钉在了原地,暮夏的晚风在她脚边打着旋儿,凉飕飕地顺着腿脖子往上爬。
霎时她脑海中闪过不久前她在药室中醒来的那一幕。
她的确是半边身子发麻四肢沉沉,但真正令她如遭雷击的是萦绕在她鼻尖的那股甜腥味。
谷云间发现她醒了,未发一言伸手端回她面前空空的药碗,目光幽暗正如此刻。
她在那股无比熟悉的气味里几欲窒息,颤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待她气息平顺,四肢舒缓可以动弹,她蜷起身体,目光闪动瞟着谷云间。
他只是缄默地埋首收拾药案,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竹林边日光昏昧,周遭静悄悄的。
殷梳定了定神,提着裙边走了过去,开口:“谷药师是在这里等我吗?”
谷云间挑眉,嘴角挂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