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接着道:“他的孙儿拜入邓千秋的门下,其实……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却得知他孙儿竟去考院试,倒是将他吓了一跳。沈森这个人,下官是素来所知的,他不是那种有非分之想之人。此番,他是听闻杨公最有办法,所以为了他的孙儿,特来求告……想看看杨公……此事如何善了。”
杨元杲听罢,只淡淡道:“此事,我有耳闻,不过嘛……”
拜在地上的沈森忙道:“杨公,草民前些时日,搜罗了一些字画,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其中一幅,乃浙东平阳画师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草民没有什么眼力,花不了几个钱买来的,想来必是赝品,特地带了来,想请杨公品鉴。”
杨元杲不露声色,只捧着茶盏,他瞥了陈杰一眼,陈杰赔笑道:“杨公,是人都有舐犊之情,他孙儿如此,如今已是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请杨公从中斡旋,看看有没有余地。杨公平素就爱助人为乐,何不索性做个好人呢?”
杨元杲等的就是陈杰这句话,这等事,陈杰不开口相求,他是不会理会的。
当然,这姓沈的,怕也没少给陈推官好处,不然的话,这陈推官断然不愿开这个口。
于是杨元杲笑了笑道:“此事……想要斡旋倒是其次,这紧要的,还是立即退学。老夫久闻邓千户的大名,听闻他倒是很能为陛下忠心效命,就是人粗鄙了一些,总会发一些离经叛道之言。他年纪还小嘛,不晓得言多必有失的道理。当然,你这孙儿……可不能耽误了前程。你先让你孙儿退学,其他的事,老夫自会替你们祖孙解释。想来……诸公若是听了老夫的话,或多或少,会卖一点薄面。哎……真是人心不古,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来科举,真以为我大明科举容易吗?”
沈森觉得为难,其实他不想退学,倒不是舍不得两万两银子,而是担心……这似乎又彻底将邓千秋开罪死了,可他已经几日没有睡个好觉,却总觉得,事情若是不彻底解决,将来必有天大的隐患。
所以,他犹豫再三,便道:“草民……自会教孙儿……退……退……”
却在此时,有人慌慌张张地进了来,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杨公,不好了。”
杨元杲听罢,心头大怒,随即便见一书吏,居然孟浪地冲了进来。
他深深地皱着眉头,不客气地冷哼道:“天塌下来了吗?”
“杨公。”这文吏哭丧着脸道:“是真的天塌下来了,咱们这应天府,那春和宫千户所外头,围满了人,说是水泄不通,人山人海都不为过。东城兵马司已派人去了,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听闻几位皇子殿下还在里头呢。因此,兵马司那边害怕出事,派人来告急。”
杨元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大惊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莫非……发生了民变?几位殿下还在里头?”
要知道,这可是他杨元杲的辖地呢,真出了事,尤其是民变加上几位皇子的安危,他也难辞其咎。
“怎么会发生民变,到底是何缘故?”杨元杲忍不住焦急起来。
书吏道:“说是……邓千秋的弟子中了榜,那邓千户四处跟人说,要发喜钱,人者有份。百姓无知,竟真的去了,谁晓得……谁晓得……”
杨元杲:“……”
跪在地上的沈森突然脸色凝固,他猛地侧目看向那书吏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民变……”
“不。”沈森急了,他顾不得繁文缛节,居然跳将起来,几乎要一把抓住那书吏,急急地道:“谁中了榜?”
书吏也给沈森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道:“邓千秋的弟子,好像……好像是叫沈……沈……什么业……”
沈森听罢,人已摇摇欲坠,打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