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花玻璃吊灯下,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宝来利。他将油头梳的一丝不苟,全背到脑后,连平常抽的烟都换成了粗大阔气的雪茄。这装腔作势的人摸了摸下巴,一上来不同赵梁颂谈钱上的真要事,反倒打起马虎眼来套近乎。

    宝来利先夸赵梁颂雁眼富贵,义气蕴玉,紧接着讲他头角峥嵘,后生可畏…不管是真是假,总之里里外外夸了个遍。

    换做常人早该沦陷于这顿天花乱坠吹捧之下,奈何赵梁颂不是常人,他从小到大听惯这些虚与委蛇的话,耳内都能起厚茧了,压根儿不吃宝来利这套。

    赵梁颂暖白色的面叫昏暗灯光磨去大半,宝来利依稀瞧见他皮笑肉不笑的脸,灯下瞧着没由得叫人生寒,看来赵二是丁点儿正经好脸色都不肯给自己。

    宝来利倒也不气馁,他心怀三十六计,此招不成再换下一式。早听闻赵梁颂接手了赵家枪炮生意,这两年大发横财,赚的盆满钵满,便决意先从他最骄傲也最薄弱的地方入手。

    宝老板弯着腰,满面堆笑着将赵梁颂杯内的白酒满上,说道:“听说您的生意红火的不得了?金银票子攒着劲儿往兜里钻,可真真是了不得!”他稍恭维小半句后,抬眼去窥伺人神色,未料得赵梁颂性子确实够古怪,听进了好话也不大高兴,只扯了下嘴角,教天晓得他到底笑没笑。

    顺耳之言不喜,逆耳之言讲不得,而不开口又不行,宝来利已有些替伺候过他的情人感到悲哀。

    赵梁颂将宝来利为自己倒下的酒一饮而尽,心里却腹诽他狗腿。想着容貌鄙陋也就算了,讲话都这般油腔滑调不讨喜。他已有些厌倦宝来利此时的插科打诨,虽说本就是狐群狗党的集会,但混进这种三流货色也忒教人心烦。

    赵梁颂惦记着那碗芝麻馅汤圆,把吃不到秋见怜煮饭的怨全怪到了宝来利头上,口中也难免稍不留情。

    他掌中把玩着银杯,反出的清莹冷光映在那半眯的眼皮上,平白让宝来利生出他下个瞬间便要同人动刀子的错觉。

    赵梁颂笑了声,含糊的像从嗓眼里哼出来的,讲道:“瘟疫、天灾、打仗,有什么好高兴的。”

    介绍宝来利入局那位见赵梁颂迟迟不肯赏脸,生怕闹的两头不好看,使其夹在缝隙里不当人。邃于坐立难安之下接了宝来利的话茬,连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