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玉脸上微微惊愕,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里鹤宁自顾自的往下说着:“就在我想要杀了他的时候,先王派人来了。因为妹妹的事情被人告发,当时他走出妹妹的房间的时候,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那些人以淫乱后宫的罪名告发到了先王面前。在先王和先王后面前,他仿佛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还记得他深深的看着我,眼里一片惊讶和心痛,带着些祈求般的神色,像是在求我相信他。看着他的眼神,我觉得好像这件事真的和他无关,我心中慌乱,突然生出如果误会了他事情会怎么样的恐惧。”
百里鹤宁蓦地松开那把扇子,将扇子放在了桌上,低头看向腰上系着的浅碧色玉佩,在苏陌玉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红了眼角。
“事情就不跟你细说了。总之,事情的真相就是……二殿下早就看上了我美丽聪慧的妹妹,可是妹妹一直离他远远的,只对我和如今的王上心存信任。二殿下和先王后母子又一直看不起王上,二殿下想对我妹妹下手,又想欺负王上,便想出来这样卑鄙的诡计:穿上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打扮他的模样,哄骗了我妹妹开门……”
“二殿下出来的时候,其实是掩面了的,但他们身材相同,衣着打扮又一模一样,所以就算是我,也一眼认定那就是他。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些地方去,何况妹妹的床上还留着他的玉佩——那是先王后派人偷来故意陷害他的,他日日带着的玉佩。就连告发一事,也是先王后安排好的。”
“后来他无话可说,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再加上先王后的枕边风,二殿下还拿我的性命来威胁他,他便抗下了这个罪责,被先王下令关在了水牢,整整鞭挞了一百鞭,又被幽禁了一个月,才被放了出来。也是在我知道了真相之后,因为愧疚,和他越走越近,并表明了心意。”
“那千胜王的二王兄……”
“他其实很重情义,性子不喜杀戮,仁厚躬亲。被陛下扶持上王位之后,也没有想过要报复什么,只派人杖责了他二王兄一百杖,关了三年幽闭,日日在我妹妹堂前跪拜忏悔,既为自己报仇,也为我妹妹报仇,其实他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哄我开心。可是他王兄还是心有不甘,有一年,在我的寿宴上意图刺杀王上,被王上砍了一条手臂,逐出了千胜王城。”
苏陌玉心想,这千胜王是不是太善良了些,自己的亲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自己的命,自己还从来没想过要别人的命……
百里鹤宁抬起头,看见苏陌玉沉思的模样,坐正了,换了个规矩的姿势,道:
“所以啊,这世间之事,向来扑朔迷离。既然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证据也可以是伪造,那么……你又如何断定一件事的真伪呢?”
眼见亦未必为实,何况他根本没有亲眼所见……
“不要因为一些你根本不清楚真相的事情,而去伤害真心喜欢你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或许你会后悔。”
苏陌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太师对他说的话。太师也是这样的意思,难道……
百里鹤宁又道:“当时他待我极好,甚至愿意为了保我性命而认了他并没有做过的罪事,可我却因为这件事冤枉了他,在我气疯了的时候,甚至一剑捅在他的胸口,他依然没有半分要和我动手的意思……在先王派人来传他的时候,他还捂着胸口假装无事,就是为了不让我被发现做了刺杀王子的事情。我后来很后怕,如果……我当时真的杀了他,我会怎样,他会怎样?他无辜枉死,妹妹死不瞑目,二殿下得意扬扬、阴谋得逞,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真心关心自己的人。那你呢?”
“我……”
苏陌玉语塞,他此刻心乱如麻,呼吸紊乱,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好像自己已经做了什么一辈子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
百里鹤宁看着他不同寻常的反应,又是一声轻叹。
“听闻墨玉公子聪慧无双,应该能明白其中深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很难回头;有些事情,即便板上钉钉,也不一定是真相;有些事情,身不由己,难以自控。”
苏陌玉想起,就连二哥也曾劝他,要好好调查此事,或许并非是陛下所为。只是他心里一直认定是楚绯澜所为,所以只是一直在找楚绯澜和威贼勾结的证据,并没有听二哥的,好好的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说到底,他也一直对楚绯澜心存偏见,因为威贼那晚的一句话、因为他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情而对他不喜,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的证据和疑惑往他身上套。
威贼说是楚绯澜默认,或许是他故意这样说,用来刺激他们,使他们以为此事无可转圜;他是天下共主,身在民间,换一个身份也是理所应当,自己不也是一出宫便换成“墨玉”的身份吗?至于他父王寿宴那一晚,威贼和人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