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楚绯澜带着他去了玉清殿的荷池边,温时温池就远远的跟在苏陌玉身后。
苏陌玉站在栏杆前,摸着那些荷叶,并不滑爽,更像是一种粗糙的硬布料一样。
楚绯澜见他神色淡然,不喜不怒的样子,本是好意想逗他开心,目光一移就看见荷池里亭亭玉立的粉影,于是指着荷池中半开半拢的荷花兴奋的说道:
“陌玉,你看,荷花开了。你觉得可好看?”
苏陌玉听见这话,本能的抬起头,想好好看看荷花,却发现自己的眼里只有黑色。他忘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眼睛还没有恢复。
看着苏陌玉一下子冷下来的脸,目光一瞬间变得哀伤和冷漠,仿佛拒人千里之外,楚绯澜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不已。
苏陌玉此刻内心很不平静。
说好的好好养伤眼睛就能恢复,可是现在都半个月了,却一点好转都没有,药他没落下一碗,医丞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可还是不见一点希望。武功已废,眼睛又看不见,他每每从梦中惊醒,都深深的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并且从此以后都是个废物。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怕他自暴自弃,所以才骗的他。
二哥告诉他,无论如何不能自己放弃自己,他答应了。父王生前对他说,人往往是被自己打败的,而不是被别人打败的,他也听进去了。他自己也明白,只有无能者才会一直沉浸在伤痛中哭哭啼啼、悲悲戚戚;强者,即使断肢体解,亦不会心存消极。
但是,这世上,明白却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否则,为什么人人都明白大道理,却依然没有一个美满的人生呢?
温池偷偷和温时咬着耳根,一脸不可思议的说:“哥,这陛下傻了吧?这种扎人心窝子的话他也能说得这么兴奋自然?”
温时用中指抵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瞟着此刻懊悔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楚绯澜,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小声些,别惹着这黑心肝的猪。不然就是公子也保不了你。”
“黑心猪?什么东西?”
温时这才反应过来他把自己给楚绯澜取的代号喊出来了,连忙开脱:“没,没没什么。嘘——”
这边,心情很糟糕的苏陌玉已经不知不觉的把手上的荷叶给抓烂了,楚绯澜自讨苦吃,哑口无言,但他实在没有给别人道歉的经验,也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就只能着急的看着苏陌玉,不知如何开口。
大概是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气血上涌,苏陌玉觉得胸闷得很,突然觉得头一阵眩晕,苏陌玉赶紧抓紧了栏杆,另一只手抵着额头,眼睛觉得被疲惫,有酸涩感,于是闭上了眼睛,脸色也渐渐染上几分苍白。楚绯澜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揽着他的肩,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吧?需不需要叫医丞?”
“没事……”
温时温池也立马跑了过来,围住了苏陌玉。
苏陌玉感觉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觉得很不适应,却又没有推开他,反而顺势靠在了他身上,让自己的眩晕感消散,不过一会儿,那种难受的感觉就慢慢的散了。
在苏陌玉再一次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他好像除了黑色还看见了一束白色,就像在黑夜里的一丝日光,温时把他扶了起来,他站起来后,转过身,双手弯曲放在石栏上,低着头,目光呆滞。他也不知道他在盯着哪里,耳畔是楚绯澜和温时温池的不断呼喊,可他全然不曾理会,因为他隐隐有了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