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泰直接倒在顾家,顾老夫妇从商多年,何等敏锐,人倒了依然命人去叫冯家仆人扛人上车,就医该回冯府,绝不能留在顾家家中。

    好好的人,走着出去,躺着回来。王氏一看,暗忖夫君凶多吉少,等过一个时辰,人还没有醒来,冯家得知老爷倒下又乱成一团。久留没有意义了,她扶着墙,木木讷讷走出去,在老妈子的搀扶下坐上车。

    “夫人,咱们去哪?”驾车的仆人问。

    “回府,取银钱,救老爷。”王氏道。

    王氏回到家中,那些平日吹笙抚琴,吟风弄月,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来的小妾们今日全醒了。不,王氏点点面孔,少了几个。细问之下,这三个小妾已经卷带上值钱的东西并许多银子,在她出门求助之际,逃之夭夭去了。

    当中有个叫珠珠的,模样最出挑,本为魏氏送来的两个婢女其中一个,魏延绅十分宠爱,夜夜宿在她房中,今儿还是在她房内被衙差拷走。

    人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问王氏。

    “你不是去救老爷,老爷人呢?”

    “大姐,你出去这么久,总有些话带回来吧?”

    “急死人啦,说句话呀!你傻了?喂!”

    “拿盆雪来浇醒她。”

    两个情急的,直接上手拽着王氏双臂,扯着王氏的衣裳,个个全向她讨说法。讨的不全是说法,也是自己的未来生死。王氏双目发呆,只觉得忽近忽远的这几张脸有点模糊,模糊到仿佛她们的脸上都没有眼睛鼻子,就像一块揉好的白面粉皮。

    她低低、慢慢道:“老爷命悬一线,你们还有心情涂脂抹粉,老爷,谁是最在意你的人,你看到了吗?”

    小妾们迫切想知道自己倚傍的金银靠山是生是死,所以王氏两片冻紫的嘴唇一张一合时,她们全静下来,安静在听。听来这么一句,面面相觑。

    有的垂眼、有的干脆别开脸,有的不服,两手撑腰道:“大姐别咒老爷啊,咱们老爷福大命大,京城有人罩着,能出什么大事。倒是大姐你,脂粉不抹,鬓发松散地出门去,岂不给老爷丢人。老爷回来见到你这样,准嫌你晦气,触霉——”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传出一声肉打肉的脆响。

    打完人,王氏的手还停在空中,挨打的小妾两手从腰上挪到脸上,捂住脸,眼睛可劲眨,好似在做梦。

    其他几个也不信,那个挨十句骂不回一句,任人骑在她头上拉屎撒尿的魏老爷正妻,居然会出手打人,一出手还是下狠手。这比有人挨打这件事本身更震撼,甚至有人怀疑是自己眼花。

    吵吵闹闹的人堆刹那间安静。

    没人再追问魏延绅的情况、没人抱怨、也没有人还手,如没烧起的柴,刚点燃已被扑灭。王氏身边的老妈子和主子一样,软棉花一团,哭哭啼啼地扶着王氏回房,口中说着取钱,买门路去见一面之类的话。

    这样的话,哪个还有心情打人,着得花红柳绿的魏府美妾们人人自危,没主意的听那有主意的话,三两个结成一伙,各有各的商量。

    回屋的路上,王氏持续喃喃:“月儿为什么不见我,她不知道我们家出大事了,还是她和外面那群女人一样。不,老爷真心疼她,月儿懂,是苏家,苏家不让她来见我。”

    搀着她的老妈子不搭话。王氏性格如此,老是替别人找理由,去安慰好自己,至于缘由荒谬与否,她是不管的。凡事先安慰好自己,让自己相信所想出的缘由,老妈子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