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迪回到那个他称为家的狗窝,发现那个他称为妈妈的婊子似乎并不欢迎他。不过也罢,如果不是天气还没暖和到适合睡在街头,他回来干什么呢?
妈妈局促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弗莱迪……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
“可是我没做你的饭啊。”
“罢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他径直走进卧室,扑倒在床上,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配给证,在黑暗中迅速地点了点,然后飞快地在饥饿的兄弟姊妹们看到之前藏了起来。
他不是什么一无所有而依然有一颗金子心的孩子,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关于他在外面做什么,他没有告诉妈妈,不过他猜她已经知道了。说实话,弗莱迪正是以这种方式出生的。她当然不会生气,大概高兴还来不及,毕竟又少一张嘴吃饭。
他卖淫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三岁。当时妈妈的男朋友跟他们住在一起。连弗莱迪都知道他有点毛病,不能对女人硬。他可怜的妈妈大概也就是看中他这一点。结果有一天他突然把弗莱迪按到了桌子上。完事以后他扔给他一点钱,稍微有自尊心的孩子都知道这些钱是不能花的,是要扔到河里的,可是他太饿了,转头就买东西吃了。毕竟屁股受了罪不能再让肚子受罪,是不是?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这有什么大不了,都是用劳动挣面包嘛。
妈妈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她经常会躲在黑暗里欣慰地看着,因为她知道当那混蛋在殴打弗莱迪的时候就不能同时殴打她。不过精明的孩子都知道从最坏的情况下找最好的出路,他很快了解到男孩在这种市场上也有一席之地,于是欣然开始把手放在别的男人的腰上。
他没有再饿肚子。在酒吧,人们瞧见他放声大笑,眼睛因快乐和狂放的极度冲动而闪闪发光,没有一点勉强和忧伤的神色。所有人都应该看看他跳舞的样子,那样子好像他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奶油蛋糕,那么香,那么甜,谁都能舔一口。他活得很痛快。
他偏过头去,从支离破碎的窗户看着夜空。今天的月亮比昨天的瘦。一颗星星掉了下来。
要是当时问了他的名字就好了,他忽然想。
他闻起来有肥皂的香味,他一定每天都洗澡。要么就是为了来找他,特地这么做的。他胸口的毛剃得很干净。他长得真好看——就像海报上的那些男人,那些身体结实,脸蛋标致,有一双迷人快乐眼睛的男人。可是他的眼睛不快乐……他不明白,如果你是一个党员,又是一个那样的男人,还有什么不快乐的呢?
不对,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
那个家伙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但是好像,他不只是想找个洞插进去完事。
他抱着他,就像他是认真的。
他抱着他,就像他命系于此。
他第一次觉得,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他起码可能对某些人意味着点什么。
弗莱迪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他,他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没完全褪去。他格格不入地站在那里,酒馆里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
他有点局促,又意识到傻站在那里似乎更不妥当,于是径直向他走过来。
“你偷了我的配给证。”听听,这就是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弗莱迪一听就笑了起来。
“你管那叫偷?那你是什么,强奸?因为我从来没听说过嫖娼不要钱的道理。”
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那微微撅起的下唇扬起一点得意的笑,在惹恼了劳伦斯的同时,又让他特别想去吻他。
“所以,你是来追回你的配给证的吗?”他看起来活像一个小无赖——不对,他就是个小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