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别墅附近有一只流浪黑猫。人类说黑猫不吉利,就我们猫儿来看,她的确够吓人的。她浑身脏兮兮的,嘴里总是“咿咿呀呀”,我们便问她,你在说什么呀。她说自己在念咒语。她自称是一个巫师。我觉得够可怕的。我胆儿小,晚上都不敢跑出家门。有一天,旁边别墅的那些纨绔猫儿聚在一起晒太阳,吹牛,巫师走过过去,把他们吓得不敢说话,巫师说,哦,你们,你们将在愚蠢中过完一生。这些纨绔猫儿以为女巫会说出什么可怕的预言,结果只听到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他们喵喵地笑了起来,愚蠢嘛,哈,难得糊涂。从此,他们便不怕女巫了。可我对她怕得要死。有一天晚上,我在窗子旁边睡着,突然听见“咿咿呀呀”的叫声,起先我不以为然,以为这是梦里的声音,可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她就趴在窗外,吓得我跳了一大步。“我看到了你的未来。”她说。我并不想听她说话,可是她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把我吸引了过去,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你会变成一只大胖猫。”我听她这样说道。我笑了起来,她可真会开玩笑,我吃的少,好运动,怎么可能变成这样。我瞅了她一眼,她表情严肃,倒不像在危言耸听。我暗想,一只猫的命运怎么可能被预知的,而且跟我当下所处的现状截然不同。“这是一座危险的房子。”说着她似乎退了一步。“什么?”我疑惑不解地问道,突然墙角掉下一块皮来,吓得我又是一跳。“征兆已经出现!”她又怪里怪气地叫道,“我劝你早早离开你这个地方。”我再抬起头,她已经不见了。真实可怕又奇怪的猫。没过不久,我就忘记了这些所谓的预言。
女主人最近一段时间出国演出,我跟着主人来到了邮苑。邮苑是个好地方,我能闻到书卷的味道。不过,一股能浓郁的味道在四周飘荡,那是滚滚奔腾的时代洪流的气息,我清晰地感觉到通过在这种力量,我们能够和世界联通起来。不过,这种力量也让我感到恐惧。闲来无事,我边在邮苑里转悠。有一只大白猫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叫道,“哦,这哪儿来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来我们邮苑晃悠?是不是从对面来的?”我左右打量着他的模样,倒不觉得害怕,因为他摆出一副憨厚的表情,尽管他说话的方式像个小混混。我没有说话。他要带我参观参观。我猜他八成喜欢上我了。因为以后他每天都给我叼来小鱼干。我整天吃得饱饱的,根本不屑吃他的小鱼干。我看他委屈地自己吃掉,那小鱼干对他来说可珍贵呢。邮苑里有好几只猫哩。大白猫叫东东。还有一只漂亮的狸花猫芳芳,她整天蹲在教授的车顶上看着过路的学生,大家都会停下里瞧上她几眼,甚至会摸摸她,她便以此为乐。东东说她臭美。不过,芳芳告诉我,要提防东东,他呀,就喜欢对漂亮的异性猫儿下手。她说东东是个谦谦君子。有一只叫明明的三花猫,他是一个唯心主义猫,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啊,有一个我出现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说,众生皆我,我即众生。东东跟着我,低声告诉我,他是一只疯猫,看了几本笛卡尔、黑格尔、叔本华的哲学小册子,就变得疯疯癫癫。这个时候,东东已经和我形影不离了(准确来说,是他老缠着我)。另外一只猫叫虫虫,他是犬儒主义者,老蜷缩在一个破洞里,谨慎地看着洞口。我拜访他的时候,他在洞里大喊一声,来者何人。我问他为什么不出去。他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虫虫。有一天,我看到明明在时光广场跑来跑去,后来卧在台阶上大喊“啊!宇宙!我就是宇宙!”东东在我旁边说,“我的老天爷呀,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东东继而挥挥小手,叫道“风来!风来!”可是广场旁的银杏树和道路两旁的杨树毫无动静。他毫无气馁,又叫道,“风来!风来!响应你们内心的呼唤!接受本尊的召唤!”可是依旧没有一丝凉风。东东故意问道,“我的天尊大人,您的法术为何不灵?!”明明气愤地说蹦起来,说“他们毫无灵智可言!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佛家说这些愚蠢的树木不是有情众生了!”可是这时,旁边的银杏树和杨树说话了,“装神弄鬼!哼!”这些深沉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原来,树也会说话。东东说,这是知识的熏陶所产生的灵性。我问东东,你的信仰是什么。他说自己信仰马克思主义哲学。我便说我的主人这是目前世界上最完备的哲学了。他便要和我说“辩证法”、“矛盾法”,岂不知我的理解更胜他一筹。他说他是个黑客。我不太明白这个词。他说,邮苑和其他学校不一样,因为他觉得邮苑世界第一。有一天,我看到他身上掉毛,他似乎很尴尬,说道,自己的发际线越来越往后走了。起初,我和他玩得很开心。可后来他把我惹烦了。他竟然说文学没用。他说我的思想也不过是一套程序,是一串数字。啊!荒谬!他说我们猫类和机器差不多,我们是更先进的人工智能。啊!愚蠢!他说看上去我们猫儿的思想时连续的,其实也是离散的,不过因为数据点太密集了,所以好似是连续的!我生气了,便不和他说话,我也不让他来找我。看到他时,我装作看不见。我碰见了蹲在车顶的芳芳,她说东东让她传话,他想我了。哼!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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