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西梁皇帝一处墨文轩,倒十分的合她的心意。
不知不觉间,皇帝不知何时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后:“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回身道:“觉得您这地方十分的好。”
皇帝轻轻喔了一声,语气温柔,“好在哪里?”
郑淣指给他看,道:“这楼这竹这墙都很好,”正说着话,没料到一只松鼠从枝头蹦了下来,三跳两跳便不见了踪影,她见状,不由粲然一笑,“这花皮松鼠啊,更好。”
迟皓少见她笑,今日一见,只觉天地生辉,天色都比往日越发明亮了几分,突然想起以往在书上看的烽火戏诸侯的典故来,只想若她能日日同他这样粲然微笑,便是这万里江山恭手送人,他也毫不迟疑。
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环在怀中,紧紧一搂:“淣淣。”
郑淣微微一惊,只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素日间无论是哪一位妃嫔都是爱妃二字,今日怎么突然唤起自己霓霓来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皇帝便将她放开了来,上前一步同她并肩而立,郑淣侧头,却见他耳廓似是微微发红,怕是他今日的衣裳略薄了些,叫耳朵也风给吹红了。
两人站了许久,皇帝道:“平日间心烦的时候,朕总是过来坐坐,心情也会好了许多。”
郑淣道:“皇上国事操劳。”
皇帝道:“若是操劳倒也罢了,只是素日间没个说得上话的人,孤独得很。”又听得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从小自大,家中可有姐妹?可有说得上话的人?”
郑淣沉默半晌,方道:“家人倒是多,说得上话的并没有。”
皇帝轻轻瞧了她一眼,眼中不由划过一丝心疼:“原来朕以为这世间就单单朕一个人孤独,原来淣淣也是一样孤独的。”
他伸手握住她是手,“来,给朕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郑淣轻轻吐出一口气:“父母并不曾亏待我吃喝,可是诺大一个家……”
“诺大一个家,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皇帝接话道,“是不是?”
郑淣微微一怔,苦笑着点头:“对。”
皇帝茫茫然地望着远方:“朕也是这般长大的,日日囚在这宫中,读书习字,君子六艺,哪一样都不能落了人后,不能叫母后抬不起头,可哪一样也不能出类拔萃,叫旁人看了眼红,成了旁人的眼中钉。真是一个如履薄冰,
生怕心思被旁人知晓,哪里还敢奢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来,“有一回,父皇赐了当时最受宠爱的一名妃子一盘卢橘,朕那时候年幼,只听人说过这卢橘金黄若珠,甘甜无比,便同朕几个兄弟叨叨了几句,说想吃一个,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时辰,那妃子便将卢橘送了两个过来。朕从那个时候开始,便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从此便再不曾相信过兄弟情深。”
郑淣心中微微一动,这些事情只有长在深宫中的孩子才能体会一二,这其中的艰险从不足与外人道,她不由将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却觉他的手指冰冷:“皇上。”
皇帝淡淡地道:“后来,朕长大了些,宫中又生出许多变故来,母后看着位居高处,可处境却愈发地困难,那些日子就如同在刀尖上度日一般——再后来……”他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再后来,父皇便将朕远远地打发走了,大约是眼不见心不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