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朝着众人微微抬手:“都起来罢。”

    莫容华默默地低头领命,带了一班人等伺候着皇帝进入西殿。

    今日晌午,皇帝御赐下的珊瑚等珍宝,现下正摆放在殿中最显眼的地方,在这灼灼灯光之下,宫殿越发显得流光溢彩,堂皇尊贵。

    殿中更有宫中的花儿匠送来的时令鲜花,芍药牡丹,数蕊盈枝,争先盛放,含花吐叶,虽说是

    冬末春初,可这已是一殿的馥郁袭人。

    莫容华怯怯地伺候着皇帝在明黄塌上安置了,一时间立马有御膳房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摆上樱桃酿鸭汤、水晶鲙、金丝肚羹等十来样各色御膳。

    待试膳太监一一试用后,莫荣华轻轻地将银筷子奉到皇帝面前,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温和道:“容华也一起坐下来用膳罢。”

    莫容华忙跪下道:“皇上在此,嫔妾不敢造次。”

    皇帝伸手略略一扶她:“你不必多礼。”

    他瞧了一眼她略微有些红肿的眼皮,知她昨日一夜必是辗转反侧,以泪洗面,心下到底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手轻轻地按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昨儿你受委屈了。朕都知道。”

    她闻言只觉一阵心酸,一张清秀的脸渐渐地低下去,昨日的事又浮现在眼前,她慢慢扬起头来,朝着皇帝温柔一笑,毫无怨怼之情,眼神中只有一片恭顺:“嫔妾未曾将皇上伺候好,已是罪该万死,不敢分辨自己受了委屈……”

    一句话未了,便已是双泪盈腮。

    此刻皇帝如此温和,这样的情景几乎叫她觉得恍若梦境,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美梦——皇上在大殿中当着众人亲口赞扬她,跟着便翻了她的牌子,可正在她美梦正甜之时,一场冷雨却倾盆而下,皇帝突然将她一个人扔在这殿中,弃之若履,转身去了柳承徽那里,任凭她哭断心肠,也未曾理会半分。

    今日,皇帝虽然并不曾提及昨日的事情,可想来是觉得歉疚,因此特地传了膳在如意馆,还温言款语一番。

    自己不过是一介卑微之躯,能有幸得伴天颜,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有什么委屈可言?

    她微微咬着下唇,见皇上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的委屈渐渐被另外一种感觉掩盖——撇开身份地位不说,皇帝少年天子,相貌又好,风仪俊雅,器宇轩昂,此刻她在他的目光下,脸烫得几乎都要烧起来,猛然间又想起因着昨日伤心绝望,现下自己妆容不整,姿容不佳,一时间肚内转过千万个念头,万种归一,不过是女儿对心上郎君的一腔倾慕之意罢了。

    她只觉自己脸越发地绯红,不由渐渐低垂下头,竟然不敢再多瞧他一眼。

    皇帝自然将她这一番小女儿的情态尽收眼底,他不过是一句话,莫镜心便如此娇羞。是啊,不光是莫镜心一个,放眼看去,这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盼着他温言一句,哪一个不盼着他多看她们一眼,哪一个又不是费尽心思,想博他的一点点欢心?

    除了——除了那一个。

    他微微地阖上眼睛,除了——他一心一意想求的那一个。

    他只觉得心情越发地黯淡惨然。她现下最想的,只怕就是逃离这皇宫,逃离自己的身边罢!

    皇帝收了心思,再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拿了筷子,莫容华忙侍立在一旁侍奉他用膳。

    刘全立在下头,远远地伺候着,他偷眼瞧了皇帝一眼,只觉他脸色阴晴不定,莫容华却是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竟不曾察觉今儿这御膳的气氛分外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