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淣被这突然蹦出来的人惊了一惊,定睛一看,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跪在下头,口齿伶俐道:“春禧殿的小陈子给柳娘娘报喜了!”

    郑淣从小长于宫中,自然对宫中之事了若指掌,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这人必然是奉了春禧殿尉妃之命而来,尉妃在自己侍寝的第二日头上便找上了门,如此急于示好,说明这尉妃对炙手可热的莫氏忌惮非常。

    这小太监倒也是个机灵人,明明是尉妃联络于她,在这小太监的嘴巴里就成了自己的喜事——不过是一瞬之间,其中关节,郑淣早已瞧得了一个通透,此时慢慢住了脚,漫不经心地道:“道喜?我何来之喜呢?”

    那小太监不等她唤起,自己便利利索索地站了起来,笑道:“娘娘昨日得了皇上的眷宠,今儿又要得尉妃娘娘的青眼,可不是一桩喜事么?”

    郑淣微微顿了一顿,疑惑道:“尉妃?”

    那小太监见方才自己自报家门却也没叫面前这位柳承徽想起春禧殿中住着何人,只得又道:“奴婢是春禧殿中的小陈子,春禧殿住着的正是奴婢的主子,尉妃娘娘。”

    郑淣恍然大悟地唔了一声,道:“只在太后殿前见过尉妃娘娘天姿,却不知娘娘凤驾就在春禧殿,公公难道是尉妃娘娘驾前的人?”她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问道,“方才公公说得了尉妃娘娘的青眼,是个什么意思?”

    那小太监见她终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笑道:“奴婢是奉尉妃娘娘之命来探望娘娘的,尉妃娘娘说,昨儿个柳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本宫很是怜惜这位妹妹,小陈子你去把本宫的这串珍珠手串子给柳妹妹送过去吧,聊表本宫同妹妹的姐妹之情。”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珍珠手串,恭恭敬敬地捧了上来,“柳娘娘,这串珍珠串子成色极好,是奴才主子随身戴着,今儿早上才从手腕子上摘下来的。”

    郑淣瞧了那手串,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嫔妾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承徽,怎么担得起尉妃娘娘如此厚爱?”

    那小太监道:“不瞒柳娘娘,奴婢主子头一回在太后殿前见过娘娘,就觉得同娘娘格外投缘,只是那时候太后驾前人多口杂,奴婢主子便不曾与娘娘搭话,免生为娘娘您惹了些口舌是非,昨儿个奴婢主子听说皇上翻了您的牌子,便同奴婢们说,说皇上这一回终于瞧清楚了,和那莫娘娘比起来,您的面相才是真真的有福之人呢!”

    郑淣瞟了他一眼,道:“嫔妾如何同莫姐姐相比?莫姐姐乃是皇上亲口称赞的国色天香之人,嫔妾蒲柳之姿,不过是偶然间有幸得了皇上的一二眷顾,只敢尽心尽力伺候皇上罢了,不敢存有半分非分之想。”

    那小太监见她如此懂事,对尉妃又如此谦恭,竟然在自己面前也自称嫔妾,心中暗自得意,又说道:“奴婢主子还说,往后您要多往春禧殿走动走动,也好多与娘娘您叙一叙家常呢!”

    郑淣微微一笑道:“这个是自然,嫔妾得了尉妃娘娘的赏赐,必是要当面谢恩的。”

    那小太监面带喜色道:“那奴婢主子今日就在宫中等着娘娘了。”说罢告辞而去。

    郑淣瞧着那小太监远去的背影,就着翠屏的手将那一串珍珠串子望上一望,便知那珍珠串子不过是寻常品相之物,这小太监口口声声说是从尉妃手腕子上摘下来的,必是欺她出自蓬门小户,眼睛里头没有见过好东西。

    这般品相的东西,换做她以前在南朝的时候,不过是随手打赏给下头的二三等奴婢,现在居然有人专程赏了她来。

    翠屏瞧着自家主子嘴角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纹,忙将那珍珠串子小心翼翼地托了托,道:“娘娘可要戴上?尉妃娘娘乃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娘娘,她避开众人赏了您,必是对您有了几分看重的。”

    看重?不过是因为这如意馆中住了她眼中容不下的人罢了。

    这后宫之中相互倾轧,历来是如此的,尉妃的心思或许有朝一日还可以用上一用,若是拿捏得当,说不定那狩猎之行倒是又多了一重保障。

    想到这里,郑淣淡淡道:“你好好的收起来罢。”她瞧着那翠屏脸上的不解之意,又道,“既然是尉妃娘娘赏的,如何能在寻常时候戴在手上,岂非对尉妃娘娘太不尊重了?你好好的替本宫收着罢,往后说不定倒有用得上的时候。”

    翠屏应了一个是,忙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手串子收了起来。

    郑淣又道:“咱们晌午往春禧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