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太监闻听娘娘两个字,顿时吓得浑身打颤,手中的桃木小刀几乎握不紧:“你听是有人在喊娘娘么……”
方才还缩头缩脑的小太监仿佛没听到那当值太监的话一般,眼神定定地看着那边,也只喃喃道:“是娘娘呀……”
当值太监听他如此说,不由唬了一大跳,忙反身推了他一下:“你可别乱说话!哪里来的娘娘?!你莫非不是真撞鬼了?!”
那小太监被他这么一推,突然醒悟过来,一把将他师傅拉下来跪下,口中清脆地道:“给尉妃娘娘请安!”
当值太监本被吓得魂不附体,却听他高声说道尉妃二字,不由疑惑万分,却见一袭宫装丽裙从自己面前匆匆行过,跟着后头又有人仿佛捧了大氅追了过来,一面追一面道:“娘娘千金之体,小心受凉……”
前头的尉妃却毫不理会后头的人,只顾匆匆往前走,从尉妃娘家带来的贴身宫女儿梅香终于从后头追了上去,一面披将灰狐毛大氅给她披上,一面急得几乎落下泪来:“娘娘!娘娘!您慢些走……”
尉妃突然住了脚,梅香抢上去将灰狐毛大氅的兜头笼在尉妃头上,却见尉妃早已是双泪微垂,眼皮微肿。
梅香心中一阵酸涩,想起方才在皇帝寝宫里发生的事情,不由地也替尉妃怨皇帝冷情,可见又尉妃如此凄然,此时也只得温言开解道:“娘娘,咱们皇上前朝繁忙,国家大事又劳心劳力,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必然也是知道的。”
话虽然这样说,梅香想起自家小姐的这些年过的日子,心里却还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想当初,先皇乃是今上的兄长,极年幼便被立为储君,在几个兄弟中样样占先,授业之师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名士,及冠之年便出宫立府,选妃自是不必说的,精挑细选,先皇后乃是京中百年名门的嫡出贵女,先贵妃也是镇南大将军之女,地位极是显赫。
而今上登基以前,不过是一位闲散王爷,穆宗皇帝在世的时候,便是立正头妃这样的大事,也没有特别上心,迟迟不曾给他立一个正经王妃,不过是在官宦之间中选了一位石家的女儿做侧妃。
而这一位石妃十八岁头上便先入了今上的潜府,可惜的是肚子不争气,嫁与王爷两年多都没有什么动静,没能替王爷养出个一儿半女来。
太后尉氏那时候还是穆宗皇帝的德妃,求孙心切,于是又给王爷求娶了自己娘家的嫡出女儿,这便是如今的尉妃娘娘。
尉妃嫁与王爷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自新婚之夜,俊雅倜傥的王爷轻轻地挑开她的盖头,羞涩的女儿家抬眸这么一看,便一头陷了进皇帝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目之中,从此只盼着同他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尉妃待嫁闺中之时,便听说过石妃不曾生养之事,因此便盘算着石妃虽然比自己先到了两年,可在得恩宠和生儿子这两件事情上,一件也没有占得先。
她心气本就高,又一门心思爱慕年少的王爷,当下便是踌躇满志,要在这两件事情上都占个先,尤其是要抢先生个世子,压那石妃一头,故而花了不少心机,日日打扮得娇俏可人,找了各种理由在王爷面前晃悠。
人人都道,二八少女巧笑嫣然,正是颜色最好的时候,哪有少年英雄心生不爱慕的?没想到王爷虽长了一副好相貌,却在女色上不甚用心,面对尉妃这淑女窈窕,没有动什么好逑之心,花在他那两只猎隼上的心思都要比在尉妃身上多得多。
原先尉妃只道是石妃的性子必然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跟个石头一般的人,不解风情,刻板古旧,所以才不得王爷的宠爱。而自己同那石头一般的妃子是不一样的,活泼动人,同王爷都是青春年少,又是中表兄妹,一年半载生下个小王爷小郡主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几年
下来,时间长了这才渐渐地明白过来,那院里的石妃怕也是费尽了心思,却无论如何也进不了王爷的心,这才渐渐地淡了下来。
尉妃同石妃处得长久了,加上没有争宠一事,两人间渐渐长出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日子虽说过得寡淡无味,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时至今日情势却和潜府之中大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迟皓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自己怎么争,争到头了也就是个一品命妇而已,现如今呢,迟皓登基成了皇帝,若是自己争一争,若是争上去了就是后宫之主,生下的孩子便是嫡子储君,待到迟皓百年之后,自己的孩子便可继承大统,那是何等的尊贵?
若是被人抢了先,叫别的妃嫔先怀上了孩子,自己一辈子都要唯唯诺诺,仰人鼻息不说,说不定哪一日便叫人直接打发去了永乐巷,了尽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