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说这么一番话,柳泊箫虽心里认可,却未必会有太多动容,但从自己亲妈嘴里数出来,那滋味就格外复杂,她心里酸酸的,酸涩外面又包裹着一层甜,一时间竟叫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好。
见状,江梵诗一慌,“破晓,妈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她怎么能忘了女儿自小不在身边长大,她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也许会很反感吧?只生却没养,她有什么资格摆出这副慈母的样子去管教?
这么一想,难受还在其次,更多是懊悔和忐忑。
柳泊箫被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刺激的回过神来,忙道,“妈,您说什么呢?我愿意让您管,被您管着我有种……”声音一顿,她还是坦诚道,“有种很幸福的感觉,只是这幸福迟来了很多年,所以我又有些难过和遗憾。”
闻言,江梵诗再也控制不住,搂过她来抱住,眼泪汹涌而出,“破晓,是爸妈不好,把你弄丢了这么多年,没有照顾过你,对不起,破晓,对不起,都是爸妈的错……”
柳泊箫眼圈也红了,抱着她,低声道,“妈,我不是怪您啊,当年也不是您们的错,就是感怀一下,我不想看您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亏欠了我,总想着弥补和补偿,对我都不敢说一句重话,妈,我不想您用这种态度对我,我们就像普通母女那样好么?我做的不对的,您也可以毫无压力的教训我数落我,更可以随心所欲的管着我,我是您女儿,这是您的权利,也是您的义务,就像今天一样,我很高兴的,真的……”
以前,柳絮也很少管她,她也习惯了,没觉得不对,别人家的妈妈对子女动辄打骂,这些问题从来没在她身上出现过,她以为那也许是她太懂事乖巧了,没有父母操心的地方,明澜的母亲数落明秀时,就会拿她当例子,说明秀若是有她一半懂事,就谢天谢地了,她是别的父母眼里的乖孩子,老师也好,长辈也好,都没人指责过她,连外公对她都是宽容的,小时后学厨艺,一开始哪能不犯错,但外公都耐心的教导她,从没拉下过脸。
之所以这样,她也曾想过为什么,一,她的确是长辈和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学习刻苦,懂事孝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连青春期的叛逆都没有,他们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斥责她,二来,便是长辈们对她的偏爱,怜惜她的身世,所以对她多了包容和耐心,比如外公,乔爷爷,还有明澜的母亲,都知道她是个孤儿,对孤儿都会有些格外的疼惜吧?就如她现在对小云开,也是疼惜的。
后来,她从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让她除了上诉两种,又有了第三种认知,那是一个发人深省的小故事,一个调皮的小男孩见自己的妈妈对他的小伙伴都很慈爱温柔,哪怕他们在一起玩闯了祸,他妈妈对别人也很宽容,从来不会打骂,但对他,哪怕是一点小事都严厉的很,他不解,更生气,有一回又面对这种情况,忍不住哭着质问,他是不是捡来的?不然为什么只对他这么凶,对别人家小朋友却那么好,她妈妈沉默一会儿,说了一句,因为那是别人家的孩子,而你是我亲生的,别人家的孩子再如何,她都会留有余地,但唯独自己亲生的,不会。
所以,她会严厉,也敢严厉。
当时她看完这故事,心里虽有些动容,却没有此刻体会这么深、这么深。
她的一番话说出来,江梵诗心中更是大恸,哭的不能自己,却不再说对不起的话,只紧紧的搂着她,发泄着这些年来的痛苦。
其实,她又何尝愿意那样对她?这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怀胎十月,寄予了多少的期待和爱,更别说,还养了十天,那十天是全家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她一直都想要个粉嫩嫩的女儿,可以不用像养儿子那样有太多压力,可以想怎么宠就怎么宠,全家都把她捧在手心里,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个梦会碎了呢?
现在,女儿回来了,她偶尔还是会做恶梦,梦到的是她又一次消失不见,她内心的惶然谁也不敢说,面对女儿时,还有那种沉重的自责和愧疚,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也不想的,却身不由己,她知道这不是正常母女该有的样子,可她就是……
宴暮夕看着俩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的画面,撇开了脸,没有上前劝慰,只安静的守在一边,虽有些心疼,不过更多的是如释负重。
这样其实很好,虽然他们相认了,但彼此之间还横亘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那是二十年的空白,彼此都有些小心,忐忑,如今才是终于释怀了吧?
邱冰站在不远处,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好几样,面对这种状况,他更不会吱声了,四下谨慎的看了眼,幸好这是在院子里,旁边还有块凤凰石挡着,不会被人看了去。
……
半个小时后,母女俩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亲昵的在看礼物了,哭过一场,俩人的眼睛都有点红,可气色很好,眉间晴朗,唇角上扬。
礼物很多,宴暮夕送的都是珍品,御园十八棵的茶叶,上百年的人参,还有一套古董茶具,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江梵诗觉得太贵重了,有些迟疑。
宴暮夕揶揄道,“江姨,别担心,这不是聘礼,您大胆的收。”
江梵诗笑骂一声,知道推辞也不合适,便收下了。